青筱

【冰九】人间雪

*依然是限定首尾句写CP,这回记得截图了,结果手机丢了(((o(*゚▽゚*)o)))
CP:冰九
开头:我今天遇到一个奇怪的人
结尾:记忆终于变成一座牢笼,而牢笼之外天空低垂
*大概就是番外冰妹和冰哥的巅峰对决的冰哥视角,少量原文
*有bug,秀秀原文的时间线大概是同步的,本文设定里冰哥的时间线是《狂仙》完结后很多年,人物修为有一定调整,可能显得前后不太搭
*妈呀,可算写完了,赶紧艾特债主@月洺曦 


我今天遇到一个奇怪的人。
那人凭空出现在一片残垣枯根之间,身修腿长,一身青衣,带着不合时宜的生机。
他分明是沈清秋,却和我记忆中的不太一样。
我想我见过沈清秋的每一种样子,高高在上端正修雅的仙师,狼狈不堪破口大骂的囚徒,甚至是不再有呼吸和心跳的残破尸体,却从没有一种是像这样的。他似乎并不怕我,也并不厌恶我,甚至不知是不是错觉,我觉得他在初看到我的一瞬是高兴的。
他一本正经地他醒我这是清净峰,好像他还是当年的清净峰主。我叫他过来,他却才反应过来似的转头就跑。
可无论他是谁,想做什么,单凭他顶着这样一张脸出现在我面前,我便没打算放过他。
我撕掉了他的右臂,他叫喊得凄厉,挣扎着想要逃开却被竹根绊倒在地上。我走上前又撕掉了他的左腿,看着他胡乱摇着头,断断续续说着拒绝的话,却不能挣脱一分一毫。这幅样子当真是有趣极了,一眼便能给人带来整整一天的好心情。我正想再动手,这人却又凭空消失,连同地上的血迹也消失得干干净净,干净地叫我怀疑刚才的事全然是我一时发癫的臆想。

再见到那个人已经是很久之后了,那时候我刚刚和另一个“洛冰河”交过手。他大概是把我当成了另一个“洛冰河”,上来便要扶我,我想叫他滚,可他就像听不懂我的意思似的,就这么糊里糊涂的带我回了清净峰。
我许久未见过这样的清净峰了,当年沈清秋死后,清净峰便被我烧了。后来我偶然记起那漫山的竹子,多少有几分想,便叫人在地宫的后山上也种了些。虽说魔界并不适合竹子生长,但每次也总有那么几颗命硬的活下来,就这样种了死死了种的,好些年下来,便也有了一小片。之前看着那片竹林,便觉得比清净峰也不差什么,可如今两下一对比,忽然觉得清净峰就这么烧了,多少是有点可惜的。
我在这里见到了婴婴,她似乎比我印象中年轻许多,还有早不知多少年就应该已经死了的明帆和……柳清歌。
对于柳清歌这个人,我其实并没有多少印象,只知道他是溟烟的哥哥,从前百战峰的主人,按辈分来说大概算是我的师叔,后来走火入魔死在了灵溪洞,再后来有人说他是给沈清秋害死的,沈清秋自己也认了,至此,沈清秋便彻底身败名裂,再无容身之地了。
话说回来,柳清歌,秋家,又或是什么别的,这些原本都算不得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其实如果那时候沈清秋能听话一点,乖乖跟我低个头,道个歉,说上几句能好听的,我未必不能饶他一条性命,只能怪他自己太不识抬举。
我在一旁听着沈清秋赶走了柳清歌,又转过头来哄我,越发觉得,这个世界里“沈清秋”和“洛冰河”的关系,或许比我想象中还要有趣得多。
于是我试着叫他,我叫他便肯应,噙着笑,偏着头,温柔迁就,有求必应。
我一时竟也不知道怎么把这话接下去“没事。只是想……叫叫看。”
他倒也不以为怪,“睡吧?魔界那边有什么事,都在这儿养好了伤再说。”

那天晚上是沈清秋抱着我睡的。
话虽这么说,可那晚我们俩都没真正睡好。沈清秋把我当成了另一个“洛冰河”,一整宿都在用灵力给我调息,睡着了也没停。而我用这一晚上的时间把这个沈清秋的记忆走马观花地翻了翻。
我所能看到的记忆只有十几年,这个沈清秋似乎真的就只存在过这么十几年,可自遇见这个人之后发生的怪事多到我早已见怪不怪 ,所以我觉得自己没必要在意这些细节。
我在他记忆里看到了这个世界的洛冰河,这个“我”根本就是一个窝囊废,婆婆妈妈哭哭啼啼,心魔剑都管不好,合并两界没成功不说,差点把自己的命都搭进去,活了二十六七年,身边一个女人都没有,倒是跟沈清秋纠缠不清,莫名其妙,一天到晚除了装疯卖傻就是撒娇讨喜。
……可沈清秋偏偏就是肯对他好。

第二天一早醒来,我便依着沈清秋的话转去偏室找衣服穿。
这偏室里摆设得简单,可那些干干净净的床案桌椅便足以说明那个人在清净峰上的日子过得相当好。
从衣柜里拿了一件白衣换上,忽然发现床头还挂着一把长剑,银鞘墨柄,剑身灵光蕴涵,浅蓝色的剑格铸成了一叠浪的模样。
我记得这把剑。
这剑叫正阳,是我从万剑峰拔出来的,我在苍穹山派七年,值得开心的事不多,这本该算是其中一件。
后来这剑好像是丢在无间深渊了。

转出偏室,被沈清秋拉着坐到下。
我坐在榻上,沈清秋在我身后给我梳头。我正对的地方有一扇窗,窗外是清净峰曲曲折折石阶,一路蜿蜒而下。凭着模糊的印象,我可以大致把路两侧的屋舍辨识出来。黛瓦白墙的藏书阁,花梨的窗子上雕山水人物,集锦博古。四周挂着浅青色帐幔的学堂是上早课的地方,进门的地方有半人高的台阶,一共六阶。旁边是弟子的竹舍,再往山脚是演武场,仓库,还有那间我住了七年的柴房。
沈清秋问我在看什么,我回答说这些年每次会回清净峰都匆匆忙忙,来不及好好看看。
是啊,我从不曾在这样的角度,认认真真地看过这个地方,此刻似乎每一寸草木都与年少时的记忆中不尽相同,平添了几分绵软,惹人惫懒。

当初在清净峰的时候我常在半夜爬起来挑水劈柴,等到所有人都在学堂里坐好之后便偷偷绕到学堂,躲在台阶边听沈清秋讲早课,再在散学之前绕回柴房,让才下早课的弟子们以为我老老实实干了一早上的活。
婴婴时常会从藏书阁顺几本书出来给我,有时是诗集,有时候是史书,又或是些杂记。她说她看四周没人就偷偷抓几本书塞在袖子里带给我,我把那些书包起来藏在柴堆底下,看完再还给婴婴托她再偷偷放回去。
沈清秋喜欢竹子,我为着讨他欢喜,便把所有我看到的咏诵竹子的,带“竹”这个字的诗都背下来,想着哪天接上个一句半句,或许就能叫他高兴。那时我看不懂这些诗词的意思,只一味的死记硬背,看着字面的意思来猜,背到了一句“冰生竹阁池”便忽然开心起来,只因看着自己名字中的字和沈清秋所喜欢的东西出现在同一句诗中,就好像自己真的得以被爱屋及乌。有时背着背着想不起下一句了,便仰头着望天,努力想记起来,却看着翠色的竹叶走了神,幻想着今后定要做些什么非常非常了不起的大事,好叫沈清秋正眼看我,我甚至想象过那时候沈清秋看我的眼神,眼中要有几分惊讶,带些许赞叹,甚至带点小心翼翼的示好,那双眸子颜色极深,我能在里面看见夏夜的星河,明亮悠远,也能在里面看见自己的影子,完整清晰。
后来我真的做成了非常非常了不起的大事,却没能得到那样的眼神。当我从无间深渊归来,以幻花宫仙首的身份再次站在沈清秋面前时,他的目光扫过我,仿佛多看一眼都要脏了他的眼睛。然后他皱眉,说你这杂种怎么还没死。
我于是明白了,沈清秋厌恶洛冰河,仅仅因为洛冰河是洛冰河,不需要任何理由,也无关洛冰河是怎样一个人。当初清净峰上的小徒弟他尚厌恶,后来的幻花宫的仙首,执掌三界的魔尊他只会更厌恶。
但此刻,沈清秋就坐在我身后同我说着话,他的手指从我发间穿过,动作轻柔,叫人微微的痒。
有点像雨水时节的风吹过,那些你以为已经死了一冬的枝桠悄悄又生出新芽来。
人少年时难免有些天马行空的幻想,比方说想要天上的星星,待到年岁见长,明白了幻想只是幻想,自然而然的也就不想要了。
而今年少时肖想过的东西忽然变得唾手可得,我不免又好奇起来,那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滋味,值得当初的我那般拼了命的想要。
“师尊?”
“嗯?”
“师尊。”
“嗯。”
是甜。
不似清茶的苦过回甘,倒像是糯米酿成的甜酒,那滋味丝丝缕缕地散开在唇齿间,未见得醉人,却直教人四肢百骸都暖和起来了。
我从不知道,沈清秋可以如此温柔。

沈清秋去了百战峰。
我想问婴婴几句话,却没头没脑地被塞了一把扫帚。
……
我转头去了仙姝峰。
我在溟烟的桌案上看到了她藏的小册子,叫《春山恨》的。
溟烟闲来无事喜欢写些话本,或情情爱爱,或分桃断袖,这我是知道的,不过没想到换了一个世界她还是叫“柳宿眠花”。
我有点好奇这次又是谁这么倒霉给她编排,于是翻开了那本小册子。
是洛冰河和沈清秋。
这个世界里“洛冰河”和“沈清秋”的关系我大致是知道的,但我但我之前可没想到这两个人之间的故事有这么……好玩。
既然来了,那不妨好好玩玩吧。

可惜那小杂种回来得真不是时候,扫兴的很。而且他当真一点记性都没有,三两句话间居然又要跟我动手。
不就是个沈清秋,鬼知道这废物哪来的这么大脾气。
虽说早知道家伙是个废物,但我之前也没想到他废物到这个地步,给人随口逗两句就连剑都拿不稳了。
啧,瞧瞧,好好的剑让他包成个粽子,简直暴殄天物。
心魔触手冰凉,可我能感受到它此刻渴血的兴奋,像把火,把人的血都点着,烧尽了我在这个世界生出的那点愚蠢的思虑。
沈清秋死了,可他欠我的还没还清。我杀得了一个沈清秋,自然也杀得了第二个,他的债没清,自该有别人替他接着还。
可笑的是那长着他模样蠢货尚不知死到临头,还糊弄三岁小孩似的跟我说叫我看头顶。
正想讽刺他两句,一片竹叶突兀地从眼前划过,颊侧一痛,一滴血流下来,划过唇角,腥而微咸。
四面八方,竹叶越落越多,悠悠飘散而下的青叶速度陡然转快,像盛夏里一场未期而至的骤雨。

漫天纷飞的竹叶带着削肉刮骨的威力,看上去却是说不出的温柔漂亮。
似乎不论在那一个世界,沈清秋总是格外的喜欢这样的东西。
有人赞他端庄修雅,有人说他故作姿态,而我只记得,这样的沈清秋,是好看的。
那是我还在他门下的时候,十六岁,或是十七岁。那天我才从万剑锋拔出了一把名叫正阳的长剑,得了掌门师伯的夸奖,急着想让沈清秋知道。
我走到竹舍前便瞧见沈清秋哄着婴婴玩,他神色认真,站在婴婴身后,托着她右手一遍一遍重复同样的动作,一边不厌其烦地给她讲着要领,他时不时停下来,皱眉斥她不专心,而婴婴也不怕他,只脆生生地笑。
时值仲秋,风有点凉,婴婴的笑声,沈清秋的话语,还有成百上千的竹叶都在那风里头,打着转地飞。
婴婴看见了我,唤着“阿洛”便要过来,被沈清秋拦住了。
我看着沈清秋走过来,青色的衣袂墨色的发丝在风中摆动,在青衣上的暗纹舞动翻卷,在竹影下平白带出几分妖冶,而他的身形颀长挺拔,就这么离我越来越近。
我大约是魔怔了,一时也忘了跟他说正阳的事,只眼珠不错地盯着他瞧。
让我清醒过来的是一记热辣辣的耳光。
“小畜生,在这鬼鬼祟祟地干什么呢?”

略一分神之间,便被那“洛冰河”一掌拍在了心口。
疼……
抬手想按在痛处,竟觉胸口到指尖也无一处不痛,抬起的手却一时无措,到底是悻悻放下,攥得死紧。
面前的沈清秋托着那个“洛冰河”折了的手臂,皱眉斥他胡来。他语气里满满的心疼,那个“洛冰河”却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撒娇似的冲他傻笑。
我忽然有点不甘心,这个“洛冰河”无疑与我不同,但我忽然有点想知道究竟是哪一点不同,让他得以被人如此温柔以待。
可不甘心说到底也仅仅是不甘心罢了,我与他说到底是两个不同的人,若真要我像他一样哭哭啼啼地撒娇,恨不能身后长条狗尾巴,见了沈清秋就一个劲的摇,我是无论如何是不肯,也做不来的。
所以沈清秋讨厌我,在清净峰上的时候便如此,我从无间深渊归来之后这厌恶只有更甚。
所以他肯为了多苟延残喘几天搭上一个岳清源,却死也不肯跟我说一句好话。


“跟我走”我突兀地开口,话一出口自己也是一怔。
我想说什么?
“跟我走,以前的事我可以既往不咎”
“跟我走,你要明白,事到如今除了我没人救得了你”
“跟我走,你想要什么,我如今都能给你”
都是,也都不是。
那其实只是一句长久以来欲吐不吐的话,鲠在喉间反复琢磨至今,每一个音节都早已千锤百炼,精细到无可摘指,却终于再这样一个似乎熟悉的地方,说给一个其实不相干的人听。
想到这里便忽然兴味索然。

地宫后山的竹子开花了,竹花开了满枝,落了满地,鸦鸦的像一场雪。
我捻起落在发间的花,那小花有着银白色的花蕊,在我指间轻颤,仿佛畏寒。
有点可惜,种了死死了种的,来来回回这么多年才长了这么一小片,到底也没栽活。
也罢,魔界本就不该是竹子生长的地方,再说,烧了清静峰又在魔族地宫伤春悲秋,未免太可笑。
可我真的想起清静峰上的日子了,想起那时偷偷读过的书,背过的诗,还有我在它们身上寄托过的那些卑微而可笑的愿望。
“冰生竹阁池……”我又开始望天,想着这诗是怎么背的来着。
“叶落槐廷院,冰生竹阁池。雀罗谁问讯,鹤氅罢追随。身与心俱病,容将力共衰。老来多健忘,唯……”
“老来多健忘……呵”
我就这么仰着头,目之所及,枯黄的竹叶,米白的竹花,层层叠叠。
我忽然觉得我也许是老了。
所谓老去,好像也不过是那么一瞬间的事,不是老树的年轮又数过了多少圈,也不是眼角眉梢爬上了几条皱纹……
而是记忆终于变成一座牢笼,而牢笼之外天空低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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